深夜,熟睡中的我被家门口一阵输入密码的声音吵醒。
这个指纹密码锁是去年换的,确实提升不少生活幸福度,现在一个人出门要带的东西太多了,而钥匙是最关键的那个。如果是小也回家,她只会用指纹,有时候还会笨拙地被指纹采集器的盖板夹住手指,然后做作地惊呼一声。我摸了摸身边,小也不在。有点奇怪。
密码反复输了几次,似乎开门人并不熟悉密码。门终于开了,我首先听到了爸妈的声音,然后是姨爹和二姨的,他们还从没来过我在杭州的家,怎么突然来了?他们寒暄着换鞋,然后径直走向卧室。我从卧室半开的门缝里看到,似乎他们都拿着手电筒。为什么不开灯?这也太诡异了。
四个人鱼贯而入,站在床边,都用手电筒照着我,似乎在嗔怪我。我看不清他们的脸,每张脸都被巨大的光柱取代,只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吊诡的氛围无以复加。
突然我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是10月啊,我刚从欧洲浪回来,我爸妈正准备去三亚享受退休生活,我姨爹和二姨应该在遵义的豪宅里抱孙儿。这是个梦!意识到这一点,我自己都有点惊奇,因为我印象里自己能意识到在做梦,还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似乎值得在梦里胡作非为来庆祝一下。
但我看着这四张现在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面孔,无来由地想到,我的外婆已经在今年7月去世了,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而且因为老人不在了,今后也许很难再回遵义老家了。
接下来就是爆哭,上一次这样的爆哭似乎还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接着我把自己哭醒,还流着泪。
要回顾 2018,年中的一连串悲喜剧是绕不开的。6月底发的一条广播(在这里),充分体现了当时我和小也悲喜交加的心情。
考虑到也许今年或明年就要备孕,我和小也年初时就计划着要带着双方爸妈一共六口人一起去日本玩玩。本来一切进展顺利,定在7月初出发,机票、酒店、环球影城、icoca卡啥的都买好了,我爸妈也提前到杭州住下,就等着出发享受他们的首次出国行。
然后6月中旬,老家传来我外婆在家中跌倒并发热的消息,这可急坏了我妈,因为外婆身体一向不好,脑梗过且有很多慢性病,一点不适都可能到医院常住,更何况现在发热?当时我们的策略是:六个人的出行难以重新规划,因此还是希望老家的二姨实时告知外婆的情况,如果有好转,那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出行;如果有意外,我爸妈应该要回遵义,而我需要陪小也和丈人丈母一起去日本,因为如果我这边3人都不去,他们3人的出行就基本失去意义。
6月底,外婆情况继续恶化,确诊有肺炎,我爸妈立即定好了回遵义的机票。知道这个消息,小也的心情跌到了冰点,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出游的憧憬破灭了。但就在当天晚上,小也折腾了1个多月的晋升,居然被告知通过了。这可真算是一个意外惊喜,小也在最近两年成功实现了两次晋升,这在阿里这个体系内称得上是一个小小的成就,而且她实现了我在阿里没做到的结果,我超级为她高兴。她这两年被新部门从一个佛系少女改造成了工作焦虑狂,有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我们4个人去了日本。在日本的第3天大早,噩耗传来,外婆去世了。我无法想象我爸妈在遵义面对了什么,尤其是我妈,一定有很多亲戚问她“你儿子呢”,而她确实也在当天的沟通中流露出想我立马赶回去的意思,但我那平日里安静沉默、甚至让人怀疑有社交障碍的老爸,却坚定地让我不要回去,安心在日本陪玩,他说:“自古忠孝两难全,你陪他们玩是应该的,不要因为外婆的丧事影响你们的旅行,切记!切记!!切记!!!”这等差数列一样的感叹号,可绝不像是我爸这样的人打出来的。
所幸,我们在日本玩得很开心,大家都非常满意这次旅行。回国后,我马上赶回遵义老家。外婆已经火化,骨灰盒已经放到墓中。我拜了三拜,就算告了别。
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外婆就在一大家子和更替过数次的保姆陪伴下生活了很多年。小时候她还会带我和表弟出去玩,甚至还会拉着一家子去练气功。后来身体逐渐变弱,活动区域就变成了小区院子,再后来就不怎么出门了。她以前是名大专教师,经历了特殊时期最灭绝人性的一段日子,被自己的学生带上高帽、拉上讲台、指着鼻子骂,家里也被红卫兵骚扰。经历过这些的人,到底会是怎么一种人生态度呢?我懂事太晚,人际上太冷漠,以前外婆想讲,我要么听不懂,要么不想听,现在想再听听也没机会了。
今年11月,小也确认怀孕。我的表弟也在今年喜添贵子。一个家庭完成了代际迭代,生生不息。
今年是我和小也婚姻生活的第一年。不谦虚地说,基本是满满的狗粮。我跟小也之间始终有某种从刚认识起就有的默契,虽然我们个性差别有点大,她比较聒噪,我比较冷漠,但看待这个世界的想法总是比较一致,往深了聊总能有互相认同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三观契合”吧。
这一年不是没吵过架,有一次甚至还在开车时两个人情绪爆炸,靠边停车后小也摔门而出,但之后很快和好如初了,而且再也没有大吵过。年初春节,小也到遵义来过年,除了各类亲戚,也见了我从小玩到大的同学,所有的反馈都在说我能找到她很幸运,还说她改变了我不少,我深以为然。我这个人从小在一个闭塞环境里长大,天天都沉在学习、电影、游戏里,仗着自己貌似兴趣很广,自负的同时又会自卑,大学的开放自由进一步助长了我 asshole 的一面,直到工作后才被社会揍了个体无完肤,开始寻求改变,而小也加速了这个过程。
我觉得我最幸运的一点就是,我们为对方做出改变的成本不那么高。理想的爱情和婚姻里,两个人门当户对、心心相通,没有任何误解和秘密,生活趣味盎然、充满惊喜。现实自然不会这么理想,会有妄念、不解、猜疑、争吵和失望,有一方做出改变其实是不可避免的,而我们在基本面上的契合自然会让改变变得轻松不少。
今年我们还是会一起看电影、看话剧、玩游戏,但再也没有强行拉对方做不太喜欢的事情发生,比如,今年我跟小也一起玩主机游戏的时间,以及我陪小也看韩剧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一旦发生这种状况,我们就靠在一块儿,她看大电视,我带着耳机用 Surface 玩,也非常舒服。
今年跟小也出游了两次,除了跟家人作伴的日本大阪游,还有友人同行的奥捷匈东欧游。在奥地利,我早就计划好要去红牛赛道开 F4,由于红牛赛道位置偏远,只能自驾前往,整个行程需要消耗掉一整天时间,小也依然全程陪伴。我是玩爽了,对于她来说基本就消耗掉了一天宝贵的旅游时间。
所谓宠溺,无非就是这样吧。
小狗今年2岁了,变成了阉猫,阉后发现她的卵巢的肿胀程度已经超出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程度,幸好及时阉了。她在我们家里唯一的任务就是在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做个乖女儿,这个任务完成得相当棒。
她跟我们生活的状态正好是让我们都比较舒服的一种:喜欢跟我们呆在一块儿,又不过分亲昵,保持着一点距离;我们要去撸她,她也欣然接受,仰起头咕噜咕噜。这感觉,真是超级减压。
今年还在楼下捡到过一只真正的小狗,小小的,跟着我们跑。正好那天我不上班,拿回家里就开始上网找好心人领养,结果问了一圈,还是公司同事抱走了。前段时间问了问近况,起名“番茄”,活泼好动。
今年我在“玩”这件事上的高光时刻,就是前面提到的在奥地利红牛赛道开 Formula 4 方程式。虽然这车子算是最低级别方程式之一,但我估计就是我这辈子能玩的最高等级的赛车了,上一级别的就需要在国外花至少两周时间考专门的赛车驾照。
之前看 Youtube 上其他人的体验视频,全都是很多人一起开的,看上去有点吓人,而且因为人多还不敢飙速度。结果因为十一已算深秋,天气寒冷(不太适合赛车运动),加上当天是个工作日,就我一个人在赛道上,终于有机会在这条半个多世纪历史的赛道上开着正儿八经的赛车飙几圈了。
上千小时赛车游戏/模拟器的经验让首次方程式驾驶体验非常顺利,模拟器中得心应手的高速过弯在真实赛道上因为对向心力的恐惧而基本只能做到目标速度的70%,直道上倒是可以飙到200km/h,高速下赛车前部的空气动力都让我的头盔向上飘浮起来,颇为刺激。
这次体验发生在旅行的第三日,在这之前只要想到这次体验,我都会有种尿频的感觉;而这之后,这东欧看上去大同小异的建筑让我无法区分我到底在哪个国家。似乎只有一次被我妈记录下来的我跟他们二老的视频通话,我才会想起来:哦哦,原来这是匈牙利呀。
而且我发现,自从驾驶过 F4 以后,我对赛车游戏的兴趣就骤然降低了,家里的 G29 开始吃灰。毕竟驾驶中最让人着迷的那些感觉,游戏完全无法提供。
今年还有一次出游是公司的 outing,到大马玩了一圈。不仅看遍了沙巴出名的经典景色,还体验了浮潜和滑翔伞,这对于我这个旱鸭子+恐高症来说,算是完成了了不得的事情。热带的水果好吃到不行,热带的萤火虫多到不行,热带的民风也开放到不行,酒店楼下有浓妆艳抹的站街女,开船载我们的少年大谈他去群P的经历。
说到今年的工作,很难说十全十美。换了个业务部门,负责的事情多了,手下的团队也越来越大了,不过业务本身遭受的挑战贯穿全年,这种挑战来自于几乎所有公司内的职能部门,应接不暇。具体什么就不说了,我内心还是坚信业务的成功可能性,希望明年这个服务于中间人经济的业务可以翻盘,为这个行业做点什么。
总之,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生活安安耽耽,但充满了转折,也正是这些转折让这一年平淡但充满色彩。
接下来是常规节目:年底的各种最。
年度最佳外语片:《升级》
选它基本出于我对科幻的强烈爱好,这部电影充满了足够的想象力和转折。
年度最佳华语片:《狗十三》
这个片子对不同人的感受差别很大,对于一部分人,这部电影显得过于矫情,对于另一部分人,这部电影又批判得太过直接。但在我眼里,这部电影无比真实。
年度最佳单曲:《Come Here》 – Kath Bloom
今年跟小也一起看了 Before Sunrise,被这首歌融化了。后来我们也去了这家唱片店,店里的老板还当场放了这首歌,赞爆!
年度最佳游戏:《战神》
今年玩游戏玩得少了,3A 就更少。这部新战神,老炮来做,情怀才能落地。奎爷在自己的孩子面前终于有了人性,比原来杀杀杀的主角更丰满。玩这游戏就能感觉到,制作组的这帮人应该都进入人生的新阶段了。
年度最佳 VR 游戏:《Astro Bot》
将 PSVR 出二手前,这个游戏让我有了一丝后悔。
年度最佳沙发游戏:《绝地求生:刺激战场》
拜手游的独特优势,今年哪怕是朋友到家里来玩,大多数游戏时间居然就是四仰八叉着玩吃鸡;更别说整个春节期间,基本就是吃鸡吃鸡吃鸡吃鸡……
年度最佳读物:《盲视》
今年没看几本专业书籍,还是这部科幻让我怅然若失。
年度最佳电器:Dyson V8 Animal
戴森的大名早有耳闻,直到真正入手才彻底被征服。吸一轮地毯,能吸出来一桶灰尘,吓人、感动。
年度最佳游戏硬件:Lenovo Explorer
这么便宜又易安装易用的 VR 设备,Steam 库基本都支持,真是实惠。小也玩 Beat Saber 玩到虚脱简直。
年度最佳体验:年初的减肥
年初用生酮饮食,2个月瘦了10来斤,好多人看着都说瘦了,弄得我心情美不胜收。然后一高兴,就又吃回去了……
在 2018 最后的夜晚,祝我自己、小也、我们的家人、所有的朋友,在新的一年都能时不时从沉重的生活中抽身出来,从生活中发现和记录那些值得回忆的光点,让精神世界得到真正的放松和幸福。
正在三亚浪的我妈的年底小结:dait的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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